生长在中国的国人如果有幸拜访或者移民到了澳大利亚,要他写一些感受两国差异的文章,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如果要写就非要写本厚厚的书出来,不然就无以言尽,所以就有了无从写起的感觉。我也是想等有了时间再尽量写点比较全面的东西,然而这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里憋得难受,如果再不写出来总觉得欠了这个美丽的国度一个人情。
和平时的商务考察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我们老板这次带了全家人顺便旅游:老板,老板娘,他们20岁的儿子(在悉尼读高中)及七岁的养女,同行的还有一个以色列的设计师。我们完成了在墨尔本的商务及旅游活动后,前往波尼斯本,那里著名的黄金海岸气温宜人,可供终年游泳,是全世界到澳洲旅游的游客必到之地。我们在那里也有客户,另外我还有两个私人的朋友。
一下飞机我的一个朋友已经开了台小货车在机场外等候了,因为我告诉他我们有很多行李。而另一个朋友因为恰逢交通高峰期晚了约十分钟才到,我们将行李放在小货车上后一路轻歌向酒店驶去,他乡遇故知嘛,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呀。途经朋友的商店我们停留了约半个钟,到达酒店时天色已近黄昏。我们老板一家带了很多行李,整整三大箱子全是衣服,而我提了自己简单的行李袋正准备去check in,突然一声尖叫吓坏了我,猛一回头,见一家人神色慌张,那神情就像办票时发现自己没带护照,或者高考进场时发现自己没带准考证一样,一问却发现事情远不止如些严重,原来我们老板和他儿子的两台手提电脑及他儿子装有护照的挎包撂在机场了。每个人都急了:老板娘第一反应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算了一下损失多少钱,我两个朋友的反应就是马上调头回机场,老板的反应是想找出责任在谁(如果是他自己就看还可以推到谁身上),虽然全程我都没有碰过这三个包,但我知道这一旦搞丢了我是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 不要说我这一路充当的翻译,保姆,导游,业务经理,和管家的角色,就凭我这朋友来迟了才导致他们有时间将包放在路边这一点,我的耳朵就有得受了.我的大大咧咧的性格这次又得了一个教训,为什么不打两台的士算了呀, 不过澳币一百多人民币一千而已嘛,又不要我口袋掏钱,还欠下朋友人情.我在焦急和懊恼中朋友的JAGUAR像他这台车的名字一样一跃而出了.我这个南非移民来的朋友就是心急,一碰到红灯就拍着方向盘大叫“SHIT”,恨不能生在中国两头看看没有警察一路红灯飙过去。屋漏偏逢连夜雨呀,这黄昏的郊区怎么就这么多车,似乎每个人都去赶飞机一样。我们可是有着比赶飞机更急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凑什么热闹呀,我的朋友只好一路超将过去,一个急拐弯时将我狠狠地摔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朋友又一句更大声的“SHIT”又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车祸,还好,只是被电子抄牌了,二百澳币一千二人民币,我松了一口气,比起丢失的电脑或者车祸总是好多了。
后座的老板还在嘀咕我朋友停车时没有刚好停在他站的地方或者停在小货车的后面也不会丢之类的话,我一听火了,努力地压制了一下后还是发泄出来了:“那你怎么不把电脑放在货车上呢”,“你开什么玩笑货车是敞着的,人家在路上提走了怎么办”,“你总不至于刚好把包放在车箱的最边上,如果大家在等红灯的时候旁边的司机刚好可以用手伸到而又不被反光镜看到的地方吧,并且还要碰巧那个司机是偷窃惯犯”。我本来想这样回他一句的,唉,算了,既然是老板又还有他儿子也在我就不吭声了,好在我那好心的朋友听不懂中文,不然我还真不知他会怎么反应“尊贵的老板,请下车吧,请自行打的”还是“SHIT,你以为你是谁,关老子屁事”,我一边在这里设想朋友听懂中文的反应,一边看到这位虔诚的上帝的信徒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他告诉我们这在南非表示祝人好运的意思,原来他在这一路都在为我们祈祷。可怜天下好人心啊,老板的儿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可能在悉尼上了半年高中的原因吧,他显然不像以前一丝不扣地遗传了他父母的愚蠢无知贪婪小气阴险狡诈冷漠无情那样,他说了句“其实护照在悉尼补一下很容易的”,当时那句话对我的安慰不亚于《福音》对于基教徒,《金刚经》对于佛教徒的安慰了。
黄昏下的波尼斯本显出她特有的妩媚和朦胧,我们的心便越发焦急起来,夜一步步近了,希望也就一步步渺茫了,留在酒店的另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要我们不要急,说如果找不到就去问一下机场保安处,他说一般路过的行人是不会拿的,大家一般对别人的事情或者东西都没多少好奇心,真要碰到爱管闲事的人也不过是报一下警而已,不过在此之前可能机场保安早就发现了这不明之物。这位从以色列移民来的朋友在波尼斯本住了二十几年了,想必他的话也是有依据的,听到这个朋友的定心丸一样的话后,我远远看到那似乎有喧宾夺主之嫌的波尼斯本机场的停车大楼时,我的心倒没那么紧张了。
谢天谢地,三个黑包原地不动地靠在行人道的边上。一个神情焦急的保安一看就已在这里守候多时了,父子俩冲下车象见到救命恩人一样地上去道谢。保安马上打电话给机场警察,那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的表情显示在过去的一个多钟里他绝不比我们轻松。我还没来得及上前道谢,便见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察走过来了。在验证了我们的身份并确认无疑包里的东西不是炸弹后,那个警察感激地拉着我们的手不放,好像他是失主而我们帮他捡到了失物一样。我本来可怜的英语词汇在这时越发找不到词了。本来要说的感激的话却变成了:“I like Australia”。
你担心人家捡了你的包吧,人家还担心你是恐怖份子呢。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异常地沉重,本来不来这么一场虚惊我也许会慢慢忘了今天上午发生在墨尔本机场的一幕,现在却反反复复地重现,像一个沉重的负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们坐两台的士从酒店到墨尔本机场,因为老板,老板娘还有他们女儿不懂英文的原因,我一般都是和他们坐一台车,我付完钱走出的士时,老板已经从尾箱取完了行李了,我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父亲:这个袋子是谁的?
女儿:不是我们的。
父亲:不是我们的?。。。。拿着,拿着吧。
女儿:这个不是我们的。
父亲:拿着,拿着。
于是我瞟了一眼,原来是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只苹果一瓶水可能还有面包之类的东西,为了澄清疑惑,我上前说了一句“也不是我的”就往机场里走去。不料身后传来的士车司机焦急的声音:“IT ISMINE。ITIS MINE”,哦,原来是那个可怜的出租车司机简陋的午餐。。。。做父亲的看了我一眼,我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加快了步子,却仍然听到了做父亲的严厉的责怪声:“我问你是不是我们的,你硬说是的”。。。。。。我遗憾我当时没法看到那千万富翁脸上的表情。不过通过这一场父亲对女儿的深刻的现场教育。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七岁的小孩子可以在公司任何办公室或者任何开着的宿舍随心所欲地拿走公司或者员工私人的东西了。
天色已经黑了,华灯初上的波尼斯本像一个戴满钻石的少妇。我的朋友还在说着感谢上帝的话,我多么希望如果真有上帝的话,我祈祷上帝在我老板的大脑里搭一根线,让他可以将上午和下午发生在两个不同机场的事情稍微连一下,哪怕是只一秒钟。这样他获取的财富将是他出几千个集装箱也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