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春节回广西乡下老家过年的时候,我拿数码相机(在农村来说这是一个新鲜事物)给家人、亲戚、邻居照相,大家对此都非常感兴趣,都争先恐后的,很有气氛。村里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拍过几张相片,当然,也包括我妈妈。当要轮到给妈妈照相,我兴致勃勃刚想按下相机快门时,我的眼睛第一反应看到妈妈穿的衣服怎么是旧的,几年前已经看到她穿了,脚下还穿着一双解放鞋,当时我觉得这与春节喜洋洋的气氛显得极不协调。于是我冲着她嚷嚷:“老妈,换一套衣服和一双鞋吧。”妈妈站在那里愣了一会,犹豫了一下就下楼去了,过了几分钟后,她慢慢走上顶楼来,还不时地低着头看着什么。我向她一看,身上只换了一件旧的粉红色的外套,脚上还是穿着一对白色的青年鞋。此刻我的脸马上火热起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孝,刚才不经意深深伤害了自己的妈妈。我现在之所以在乎外表穿着这些,因为我已大学毕业留在武汉工作,平时的穿着和礼仪举止都代表公司的形象,简单的说法就是农村出来的乡下人被城市化了。而我作为儿子的最清楚,妈妈平时很节俭,几年来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件衣服,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双好的鞋子。我大学毕业后工作3年了,公司在湖北,和广西相隔比较远,每年也只回家一次,也就是在春节才回家过年。每次我给妈妈钱的时候她总是那句话“家里卖龙眼、荔枝的果钱和卖猪、卖鸡的钱就够多了够我自己用了,钱留着你以后结婚用吧”。但是我每次都象征性的给她钱,从来没有想过为她亲手买一件衣服、一双鞋子,或者其他礼物,也从来也没有关心过她需要的是什么。为了尽快让妈妈不再为自己的穿着尴尬,我马上笑着说:“妈妈,现在穿着这套干净又漂亮,赶快笑一笑,准备,1、2、3。。。”妈妈听着笑了,不知道是欣慰的笑还是苦笑,并很严肃的站立着配合着我拍照,于是我以最快速度按下相机快门捕捉下妈妈笑脸的瞬间。此时,谁又知道我心里惭愧的酸溜溜的,谁又知道我们的母亲需要的是儿女们的关爱而不是金钱!
想到小时候,妈妈教导我和哥哥的方法很淳朴简单。她的文化只有小学3年级水平,她不想她的儿女们再像她没有文化以后没有出息。80年代全村的电视很少,看电视对村民来说还很流行娱乐方式,我和哥哥经常端着一碗饭去看电视,她就对我们说,“电视可不要看多了,赶快吃饭去看书去,将来考上大学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现在想起这句话我都感觉好笑,看来真的是民以食为天,在公司每次无论大事小事都吃吃喝喝的,如果和领导去应酬的话,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茅台五粮液,饭后在幽雅的包厢里喝上一口龙井,这些我妈妈所希望我吃的喝的我都经历过了,当然,这些与我妈妈那淳朴的想法是格格不入的,她意思只是想要我们大学毕业后生活过的好而已,那里会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还好,妈妈不要我们死读书,还注意锻炼我们的胆识和口才,暑假每当卖龙眼、荔枝、黄皮等水果成熟批发或者是零卖的时候,都带上我和哥哥在身边。到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就让我和哥哥各自去镇上的市集自己去卖水果,那时候我们才十来岁啊,就学会了和别人讨价还价,也学会了怎么和别人谈生意做朋友,到现在,我哥哥在广州做水果批发生意,这些都与我们妈妈的教导方法有很大的联系!只到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敢一个人背着一个行李袋到太原的学校报到了,看到很多同学都不是爸爸妈妈就是哥哥姐姐陪过来学校我都感觉到奇怪,更离奇的是除了帮交学费之外,连挂蚊帐、叠被子这些活家长还要包办。在学校每次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接电话的是爸爸,妈妈在旁边听,有时候我就说让妈妈来听会吧,爸爸居然对我说,“你妈说她觉得你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其实我知道,妈妈怕听到我的声音她会哭出来的!电话那边我却很想对她说,“妈妈,儿子长大了,胆子从小被你锻炼的很大,不要说在山西太原了,就算是去新疆读书我一样会一个人去的。到了假期我回家的时候,就有村里的小孩问我:“北哥哥,你小时侯读书是不是很聪明,经常考试得100分?”我莫名其妙的,我一想不会吧,那时候我很聪明吗?怎么我现在大学里面都差不多是门门60分呢而不被重修,我都觉得我非常聪明。后来听我姐姐说,妈妈她经常跟村里的小孩说我的小时候读书的故事,因为当时我在山村里面是唯一的一个大学生,是全村小孩学习的榜样。现在想象城市里面的小孩,幼儿园学英语,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啊,小学的时候就是CS高手了,在我们这里只有上山砍柴,下河摸鱼,切菜煮饭无所不能,当然还包括弹弓打小鸟的高手,这就是城市与农村的代沟啊!我怎么回答这帮小孩呢,我只能激发他们的学习兴趣,说将来考上大学就会像我一样可以留在城市里面坐办公室了,就可以有机会和城市里的白领们一起喝咖啡了。心里却在想将来你们如果真的能考上大学的时候,也要花费比城市的同学多一倍的精力来学习追赶他们,慢慢地把农村与城市的代沟缩小。
时间过得很快,2005年的春节对我来说又要结束了!要回武汉公司上班前一个晚上,就是大年初六的那一晚,妈妈意味深长地我说:“你不小了,你该成家了,也不能每年总是一个人回家过年看我们。”从23岁我大学毕业开始,3年了她一共问了我3次,是的,儿女长大了,管不住了,这是对我唯一的要求了吧,而我唯一的借口就是说“我还小才,二十几岁而已”的话推搪。但是现在不能再用这个借口了,我发觉妈妈老了许多,她的角色由母亲变多了一个奶奶的称呼,而我由家里是最小的弟弟也一下子多了叔叔和舅舅两个头衔,哥哥和姐姐都结婚了,今年红包多了几份给我的侄子和外甥。说句俗话同村的像我这样的同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呢!26岁了,不能说我还小,本来大声的、激动的想对她说这个道理:你以为是在农村想结婚就结婚呀,城市的新娘要的是小桥车而不是摩托车,新房是要四、五十万才一百平米,而不是这里能来万盖他个十层八层的!我可怜的月薪才1500块啊!我拿什么来结婚,现在城市的姑娘都很现实,不会嫁一个没房、没车、没钱、没背景的穷书生!自己的事情我在清楚,可是我不会对她这样说的,这个压力必须让我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妈妈一辈子连平南县都没有出去过,她的思想还停留在80年代大学生还被之为天之轿子的时代,她认为大学毕业后工作就不用愁了,然后成家立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还在帮我作着我将来美好生活的梦。她那里知道什么叫扩招?那里知道武汉的街头的大学生比民工还多,那里知道什么叫双向选择?那里知道深圳的人才交流会就像赶集一样热闹,几百个大学生去争取一份不到2000块月薪的工作。我想,只要以后努力工作,衣食无忧,不让妈妈再操心就算是孝顺了,现在我工作是安定了,我不想妈妈为我的婚姻再操心,我必须让她知道读书是有前途的,考上大学是有希望的,因为我从小山村里考上大学一直是妈妈的骄傲,妈妈,请您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一位美丽的新娘回到家乡给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