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这世间定有着一种真正的爱情,一种最质朴的真爱。在遇到王静阿姨和她的老伴时,这只是一种美好的信念。
2003年的一天,我去老同学工作的医院去找老同学小坐,偶然遇到了王静阿姨和她生病的老伴。那时我正与老同学谈话,门诊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瘦小的老太太用轮椅推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刚进来时我被轮椅上的老伯惊呆了,这是怎样的一个老人:两个衣袖空荡荡的,向下看去,一条裤管也是空空的。那个阿姨推着轮椅走到老同学面前说:“大夫,您给我老伴看看病吧,这段时间他一直头痛。”老同学看着面前这个满身残疾的老伯问道:您头痛多久了?在家里吃过什么药?姑娘,他不会说话,您问我吧。阿姨赶忙对她说。“啊!!”一直注视着这对老人的我不由的惊叫了一声。
阿姨笑了,对我们说:“别惊讶,他是抗美援朝时负的伤。”阿姨的话音刚落,我的眼睛中便充满了泪水,这是一个让人敬佩的老人。阿姨这时蹲在老伯的面前,用手轻抚着老伴的一条好腿,温柔的看着老伴。老伯也不时的微笑着点头,大概五分钟左右阿姨站起来对老同学说:“大夫,他说他头痛有半个月左右了,因为怕我担心一直都没告诉我,因此在家里也没有吃什么药。他说他头的左半部疼的比较厉害,当年负伤时头部曾经也被炸弹炸伤过。”
老同学建议给老人做个脑部CT,我对这位残疾的老伯充满着敬意,于是赶忙说:“阿姨我来帮您推老伯送你们去CT室。”阿姨微笑着注视着老伴,老伯冲着我也笑了。
去CT室的路上,我禁不住好奇的问:“阿姨,您是怎么和老伯交流的。”阿姨笑了,转过身看着我说:“眼睛,我们用眼睛交流了五十二年了。”我惊呆了,五十多年的眼神交流,这怎么可能!
陪着两位老人看完病,在我的善意要求下,阿姨告诉我她叫王静,王阿姨给我讲述了她和老伴的几十年来的经历。
1950年10月19日,王静阿姨流着泪送走了丈夫。这一天,中国人民志愿军秘密跨过鸭绿江,赴朝参战。战争是残酷的,王静阿姨虽然有着足够的思想准备也没有想到第三次战役后,丈夫被送回了国内。说到这里王静阿姨的泪水已经再也无法控制。“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阿姨叹到。走时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回来时只带回了一条腿。双臂没有了,因为头部受伤,导致了失语,听力也几乎没有了。那一年他才28岁。
在医院住了半年多,我把他带回了家。望着曾经健壮的丈夫,我的泪水在眼圈里打了半天转楞被我咬牙咽了回去。我用笔在纸上写下: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受那么重的伤不曾流泪的他哭了,我懂他的心,是不想连累我,但我不能离开他,因为我是他的亲人。就这样我开始了漫长的照顾老伴的岁月。难啊!
开始的时候我都是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但我们交流很吃力,因为我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直到一年后的一天,我喂他饭他不再张嘴,我气极了,想想自己一切的苦,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老伴一下子极坏了,他知道我有太多的苦,可能是着急想从轮椅上站起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我大哭着把老伴抱在怀里,把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他一直流着泪看着我的眼睛,那时我突然感觉他眼神里流露出的话语分明在说:我太心疼你!是的,他在告诉我他心疼我。我赶忙在纸上写下:你说你太心疼我?老伴流着泪使劲的点着头。那时我特别激动,我擦干眼泪在纸上对老伴说:从今天开始我们练习用眼睛交流,你是我丈夫,我很苦,但我愿意!这辈子我不能没有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讲到这里,阿姨又蹲在老伴面前,用手抚摩着老人脸,微笑的看着老人。她对我说她在告诉老伴她再给我讲他们的故事。老伯微笑的看着我点点头。
我仔细的打量着老伯,老伯虽然残疾,却被阿姨照顾的衣着干净,精神也不错。我想真的不是我感性,是我第一次相信了世间真的有质朴的真爱。我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写下:老伯,你找到了别人几世都寻不到的真爱!老伯示意阿姨坐在他旁边,侧过身微笑着注视着照顾自己一世的妻子,那微笑的目光中包含着惟阿姨与他能懂的深意......
两位老人离开了医院,蔚蓝的天空中几朵洁白的云朵淡淡的挂在空中,洁净的白云中间我似乎看见两双微笑的眼睛。